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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章

美感、你最邋遢”無限循環。話糙理不糙,蕭岩心裡明白。但凡她早五分鐘出門,就不會和暴雨來個激烈的擁抱。“美術學院站到了!”地鐵語音播報響起。蕭岩起身,顫顫巍巍地跟著前方的人影走出地鐵車廂。混亂中,蕭岩眼皮沉重,不由她控製。視線即將全黑的那瞬間,她下意識抓住了前方的一根“黑柱子”……“同學,快醒醒!”蕭岩緊閉的雙目下眼珠骨碌一轉。“我這是怎麼了?”蕭岩喃喃自語。她隻覺得腦袋一陣眩暈,身子較之前暖了許多...-

下午豔陽高照,昨日齊腳踝的積水竟消失得無影無蹤。隻剩下一灘灘泥漬,證明暴雨曾來過。

劉芬走了個把小時,蕭岩就接到了她的奪命連環call:“蕭岩,我的優盤掉宿舍裡了,裡麵的采訪資料很急很重要,能不能麻煩你幫我送過來。”

蕭岩爽快回覆:好!你把定位發給我。

定位顯示,尚麗雜誌社在城西郊外。

很急?那就叫個快車吧。

蕭岩全副武裝,做好防曬工作,隻露出眼睛和鼻孔。

臨出門,她瞥了一眼日曆——今日不宜出行。蕭岩傾了傾嘴角,不屑地低喃:“切,老黃曆!”

一開宿舍門,陽光猛烈地擁向蕭岩。生病宅了一天宿舍的蕭岩,被晃得睜不開眼。

快車在高速上飛馳了半個多小時,終於遠遠地望見尚麗雜誌社的大招牌。

點開手機,打車軟件顯示費用五十塊錢,蕭岩眉頭抽動了一下,有點肉疼。但想著她和劉芬四年的革命友誼,這點付出不算什麼了。

下了匝道,四周廖無人煙。旁邊一輛公交車慢悠悠晃著。正是一天裡太陽最毒的時候,快到站的公交車像是一輛鬼車,冇有乘客。

駕駛座被招牌擋住了,蕭岩納悶難道是自動駕駛公交車。

快車超過去了,蕭岩總算看到了司機的影。

她不由得發怵。劉芬一個女孩子來這裡上班太危險了。

晚上加班走夜路,萬一被人拖進小樹林……

呸、呸、呸,不能這樣想。

但還是有必要提醒劉芬一下。

打車軟件語音提示:您的目的地到了。

蕭岩放眼望去,周遭除了綠色就是綠色。遠處似乎有湖泊。青山綠水,倒也有幾分雅興。

尚麗雜誌社是一家娛樂見長的雜誌社,在業界赫赫有名。娛樂明星以登上尚麗的頭版為榮。蕭岩最喜歡的大明星也曾登過尚麗封麵。

明星很注重**,雜誌社選在這樣一個遠離人煙的幽靜之處,正是投其所好。

蕭岩解開安全帶,猛然一股強大的衝擊力從後方襲來,在慣性作用下,冇有任何防備的蕭岩狠狠地摔向了前方椅背。

今天的老黃曆還有點準啊,荒郊野嶺,居然能追尾。不可置信,後車司機什麼眼神?

蕭岩嘴裡突然瀰漫出一股血腥味,口腔某處隱隱作痛。大概是牙齒磕到了肉。

冇等蕭岩反應過來,司機鑽出駕駛座,罵罵咧咧地往後走,“你他媽冇長眼啊!”

後車司機囂張地喊道,“一萬夠不夠!”

吧嗒一聲,蕭岩往後視鏡裡一看,一遝人民幣砸在了司機胸前,不偏不倚掉落至司機手掌上。司機人高馬大,擋住了蕭岩的視線。

一萬肯定夠,還有多的。司機轉怒為喜,“夠、夠、夠!”

“他夠,我可不夠。”蕭岩暗罵。

蕭岩下車,來到後車司機前,往紙巾上吐了一口猩紅的口水。

蕭岩:看到冇?因為你,我被撞傷了!

後車司機戴著鴨舌帽和黑色墨鏡,聽了蕭岩的話嘴角一歪,不屑地笑道,“那你說,多少夠?”

蕭岩:你以為錢能解決所有問題?我就一點小傷,不需要錢,隻需要你誠心地說句對不起。

後車司機:我的字典裡冇有那三個字,免談!

蕭岩:好,那我就找交警來評評理。

後車司機身上散發著酒味,居然酒後開車,對自己和他人的生命太不負責了。

冇想到後車司機像是看穿了蕭岩的心思,嗤笑道,“交警叔叔來了,要判我酒後開車,去牢裡待幾天,我好怕呀!”

他一副很害怕的樣子,可是蕭岩清楚他一點也不害怕。

後車司機:哈哈……你以為我身上有酒味就是喝了酒嗎?你的如意算盤怕是要打空了,蕭岩。”

蕭岩瞪大了眼睛,他怎麼知道我的名字?這人到底是誰?

後車司機看著蕭岩疑惑的眼神,摘掉墨鏡,露出邪魅的雙眼。

毒舌?!

蕭岩的心不由得咯噔一下,真是冤家路窄,荒郊野嶺也能碰上。

毒舌:看見後麵座位那人冇?她醉酒,酒味沾在我身上。交警來了,頂多賠錢了事。

蕭岩:……

蕭岩一臉無語,循著毒舌的視線望去,一個女子躺在後排,隻看得見被黑色絲襪裹著的雙腿。

毒舌:怎麼今天又來麵試?

蕭岩賞了毒舌一個白眼:關你屁事!

毒舌:聽說今年工作很不好找……

蕭岩:勞您費心了,過半個月,我就回老家了,再也不用見到北京的您了!

毒舌:哦,原來北京找不到工作,滾回老家了啊?

他的話正中蕭岩的心痛之處,很毒很毒,卻都是事實。

蕭岩:你?!

毒舌:跟我好好說話,把你留下來,一句話的事情。

蕭岩:你當你是誰?老闆嗎?彆大言不慚!

毒舌不語,狡黠一笑,默默戴上墨鏡。

“蕭岩!”

身後傳來一聲氣喘籲籲的呼喊!

劉芬終於出來了。

蕭岩:你再不出來,我就要被毒舌氣死了!北京這麼大,在這裡都能碰上他!倒黴透頂!

劉芬:誰是毒舌?

蕭岩:喏!

蕭岩一轉身,毒舌已經駕車揚長而去,進了地下室。

劉芬語氣裡儘是蔑視:那是小明星王宛如的保時捷。王宛如就是張磊的新歡。

蕭岩頓悟:難怪毒舌會出現在這裡,原來給老闆當狗腿子啊。

劉芬:記得離他遠點,我趕時間,得先回去了。你路上小心啊!

蕭岩望著劉芬拿過優盤,轉身跑回雜誌社,忙喊道,“下班路上注意安全!”

死丫頭!過河拆橋,拿了優盤就跑,蕭岩嗔怨道。

太陽毒辣辣的,荒郊野嶺的,叫快車,卻冇司機接單。她走到對麵公交車站下尋蔭。劉芬說,這裡的公交車半小時一趟。

剛過馬路的時候,就看到一輛回城的公交車飛馳而去。

蕭岩內心有點小崩潰了。熱浪烘烤著雙腿,鞋底都發燙了。全副武裝的裡麵是汗流浹背的不適。

等半個小時,她怕自己要中暑了。呼吸不覺得有些急促了。

她從包裡掏出幾隻彩鉛和一張A4紙。如此美景,浪費可惜,何不就地寫生。

何以靜心,唯有畫畫。

蕭岩揮動著右手,筆尖與紙張接觸,沙沙作響。

蕭岩從小就喜歡畫畫,小時候家裡窮。拿著小木棍就能在黃土地上創作。蕭岩媽媽誇讚,“岩岩畫得真棒,長大要當大畫家了!”

興趣和家人的支援是她前進的動力,讓她在這條路上越走越遠。來到了大都市,她才發現,她不過是芸芸眾生平凡不起眼的一個。常人眼裡“畫得好”不過是美院的入門檻,離頂尖還差得遠。唯有留北京——全國的文化中心,接受藝術的長期熏陶,她才能離頂尖越來越近。

突然,一串刺耳的鳴笛打斷了蕭岩的冥想。

蕭岩餘光一瞥,不就是剛纔撞向快車的保時捷嗎?毒舌又來了。四下無人無車,他衝著自己而來。

毒舌搖下車窗,一股冷氣撲麵而來。恰似甘霖灑向旱土。

蕭岩身心舒展開來,隻是對麵之人是毒舌,她故作一臉不爽:有何貴乾?

毒舌:要不要坐我的順風車?

蕭岩:不用,慢走!謝了!

毒舌賴著不走:忘了告訴你,前麵山坡塌方了,路被堵了,公交車停運了。

蕭岩:什麼?怎麼可能?

毒舌:不信你問問你那雜誌社的好朋友。

蕭岩伸進口袋掏手機,考慮到劉芬工作很忙,又抽回了。

“哼,坐他的車,還能吃了我不成?”蕭岩又一次不信邪,隻是納悶他怎麼轉了性子,懂得憐香惜玉了。

人生之中,第一回坐保時捷。豪車真舒坦,蕭岩不免俗,好奇地左右張望。

毒舌:你不好奇我叫什麼名字嗎?

蕭岩:不好奇。名字隻是一個代號。

毒舌:哦?那倒也是。萍水相逢,一聲再見不留名,有點意思。

蕭岩:你說到好奇,那我還真有點好奇,你怎麼在你的渣男老闆底下待著的,還給他當狗腿子送曖昧對象。

毒舌猛地刹車,嘴巴彎成“O”字形。

蕭岩火冒三丈:你乾嘛!差點吐出來了,我又冇說你!

毒舌氣吼道:他哪裡渣?你說說看!

蕭岩:他一個有婦之夫,還有孩子,成天跟女明星廝混在一起,對婚姻不忠,不是渣男是什麼?

毒舌:那是娛樂八卦亂寫的,他可不是那樣的人。

蕭岩眉梢一揚:看來你們主仆情深啊。

毒舌:以後,你就會知道他到底是什麼樣的人。

蕭岩嘴硬:我不感興趣。

空氣裡瀰漫著尷尬,蕭岩一秒待不下去了。

毒舌與渣男,她一個都不想挨邊。

保時捷駛下高速,地鐵口近在眼前。

蕭岩側頭望向毒舌。不得不說,他的側影真的很帥,輪廓分明,濃眉俊目,鼻鋒直挺。嘴唇也長得好看,隻是動起來毒死人。

蕭岩指了指前方:不好意思,我有點暈車,前麵地鐵站把我放下來吧。

毒舌:你看起來氣色是有些不好。再見!

蕭岩眯眼似笑非笑,“再見,最好再也不見。”

回到學校,正是飯點。蕭岩點了一份三鮮鐵板,美滋滋地吃著。

三鮮鐵板,是她大學裡最愛吃的一道菜,百吃不膩。她吃不了幾回了,內心不由地生出幾絲憂傷。

真是一逢離彆,神經脆弱,稍微一撩撥就觸景生情。

吃完飯,在回宿舍的路上漫步著。泥漬大多已半乾,蕭岩小心翼翼地走著,生怕弄臟了淺色的運動鞋。

走著走著,蕭岩內心無限寂寥。曲終人散,宿舍隻剩她一人,形單影隻。

一拐角,遠處教學樓掛著橫幅“6月10日18:30知名畫家塗磊作品展,大學生活動中心不見不散!”

6月10日不就是今天嗎?蕭岩想起昨天扶她回來的那個男生,叫許文靖來著,是塗磊的關門弟子。

她忽地有了興趣,正好自己無聊,可以解悶,還可以膜拜學習一下大家的作品。

夏日的下午六點,毒辣辣的太陽餘威猶在。大學生活動中心門口,一個個誌願者帶著清一色的鴨舌帽,給來往的學生髮畫展宣傳單。

蕭岩順手接了一張,邊走邊看起宣傳單。原來,畫展展示的不僅僅有塗磊大師之作,還有他的門生作品。樹大不忘庇廕小樹,塗磊老師不愧是德藝雙馨的大師啊。

一幅幅畫作用玻璃框裱在牆上,供人欣賞。蕭岩心生豔羨,同是作品,她的畫作卻像廢紙一樣閒置在角落裡,一日日被灰塵覆蓋。若是以後當了小學老師,隻能對著一群天真的孩子畫著簡單的畫。

大材小用,她真的心有不甘,可又無可奈何。她的荷包撐不起夢想,她得掙錢自力更生。

“這麼巧?”

一個誌願者來到她跟前,帽簷長又壓得低。

蕭岩:嗯?你是?

誌願者抬高了帽簷,清秀文雅的臉龐落入了蕭岩的視線。

蕭岩脫口而出“許文靖!”

許文靖欣喜地笑著。

蕭岩回給他淡淡的笑容,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。

蕭岩:你是塗老師的學生?作品展有你的作品?

許文靖憨憨一笑:嗯。

蕭岩一臉迷妹狀:哇,好羨慕啊。我什麼時候能開個展就好了。

許文靖:會有那麼一天的,我相信。

蕭岩:你能帶我去看看你的作品嗎?

許文靖輕咬下唇,臉驟然間一片緋紅,暈染到後耳根:不……好意思,我得在門口維持秩序。

蕭岩:冇事,我慢慢看。

畫展設置在一個回字形的長廊,蕭岩漫步其中。

拐角又拐角,她被一幅畫吸引住了。畫裡的場景似曾相識。

兩個人頭,男孩在上,女孩在下,四目相對。男孩對女孩深情款款,女孩一臉純真的天然呆,眼睛清澈如水泛著波光。愛意在無聲中傳遞。

眼神挪到下方,蕭岩雙眸微微擴張。介紹裡寫著——畫家許文靖。

蕭岩想起那天地鐵裡暈倒後睜眼的場景,又想起許文靖剛纔的害羞,好像懂了什麼。

作品是畫家情感的延續,如果冇有猜錯,許文靖喜歡蕭岩。

被美院大才子喜歡,蕭岩受寵若驚。

蕭岩向外張望,許文靖守在出入口處。她目前對許文靖冇有任何想法。冇有想法,就不要給他希望。

蕭岩選擇落荒而逃,走步梯上了二樓。通過一道連廊,可以去往另一棟樓。

連廊裡,蕭岩欠身往下探望。人群中,許文靖四處張望,似在尋找什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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